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在冥冥中的那股力量将我脑海里的数字抹去之前，我还隐约能够回想起那是公元多少年发生的事情。
脑门上在飙血。
我躺在担架上，被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抬进了救护车。
担架旁边到处是人，绝大多数背对着担架。
有衣衫褴褛的，也有穿着高档服饰的，还有奇装异服的。
有老人，有大人，也有小孩。
有男人也有女人，有没有双性人我倒是不知道。
虽然长相打扮各不一样，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件能够用来搞破坏的东西。
比如说锤子，折叠椅，高尔夫球杆之类的。
他们长大了嘴巴，可以想象出从这些深邃的喉咙里正在向喷泉一样往外冒着单调的咆哮声，但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没错，他们在——砸车。
几天前的网络新闻里面已经报道过这样的事情了。
因为国家之间的领土争端问题，两国之间的关系持续恶化，有些“正义之士”趁机跑了出来，打着爱国的旗号跑上街头闹事，见到“敌国”生产的车子就砸，见到护着车子的人也一起砸。
明明就是一群暴民。
谁生产的或是谁家的品牌又怎么样？花了钱的反正是国人。
所以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中学生，遵纪守法的公民，智商上线的我在这种情况下非常明白两件事情。
其一，暴民是为了泄愤，发现他们自己身为low bee的不满而砸的，根本不是为了爱国。
其二，我得躲远点，反正我也阻止不了，还不如少给武装警察和医护人员少堆点工作。
按理说，如此智商上线的我应该不至于得到什么惩罚才对。
然而事实上，我还是被砸了。
我TM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给砸了的。
《地球Online》这个垃圾游戏，运营商再不给我补偿我就不玩了！
在担架被推入救护车的那个瞬间，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我微妙的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大风从我脸上扫过。
……喂喂，医生护士们，你们的手劲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担架滑行的速度好像有点快？
我有点慌了。
但是因为失血过多，我的眼皮重达千钧，一时半会根本就抬不起来。
然而担架却好像**了根火箭一样拼命加速。
周围的风越来越大，担架也颠簸了起来。
好难受。
……我这是要灵车漂移了啊喂？
内心有无数白色羊驼在狂奔，它们还如有灵性般地露出滑稽的表情。
这其实不叫灵性，应该叫魔性才对吧？
“不——要——啊——”
内心疯狂的呐喊，然而没有人能够听见。
我觉得我要死了。
突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叮咚！恭喜！您的账号已被系统在线抽中奖！”
这是什么，俗到不能再俗的网络诈骗？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们的目标群体，请把我过滤掉吧。”
“作为本服务器的第九名幸运玩家，我们将给予您一份大礼。”
“哦，请帮我把这份礼物转赠给贫困山区的希望小学，顺便帮我告诉他们，世界和平万岁。”
“对不起，系统没有检索到您所提交的‘贫困山区的希望小学’这一ID，不好意思，只能请您接受了。”
你根本就没有检索吧？唬谁呢？
“那就算了，你发过来吧。不过先说好了，我是一分钱都不会付的。”
……等等。
我在说话？
刚才不是明明连半点力气都没有的吗？怎么就能出声了？
“了解。系统现在开始匹配。三。二。一。完成。契合度为99.82%。恭喜您获得了第九号个人系统，给予您‘隐者’牌。以及因为您达到了服务器内最高的契合度，再额外赠与您‘世界’牌。”
“大阿卡纳牌的收集要素？一看就知道其他牌的获取条件也都很难达成，就算你送给我这两张也没有太大意义吧？而且你到底打算强迫我玩什么游戏啊？不说清楚的话，我回头上消费者协会投诉你们哦？”
眼睛还是睁不开。或者说已经睁开了也说不定，只是周围没有半点光，睁开和没睁开估计是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游戏。十六年后系统将再次启动，请您耐心等待系统响应。”
“……蛤？你在逗我吗？系统响应十六年？你们这是要上天啊？”
“那么，开始吧。”
语气突然一变的感觉。
或者说根本就是换人了。前面明明还是标准的女声系统音，突然就变成了机械的合成音了。
这系统究竟是有多简陋？
“等一下，你先别……”
说到一半，声音从我的喉咙里消失了。
然后，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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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一晃而过。
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掺杂任何主观感受，百分之百的事实，一晃而过。
我没有经历整个成长的过程，却理解的我的灵魂所在的身体在十六年中所经历的一切。
因为实在是太快了，我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过来。
……有点爽。
且不论我到底给《地球Online》这个垃圾游戏的运营商充值了多少信仰，总而言之我已经了解了“我”现在的状况。
我转生到了异世界。
成为了凯迪克家的小儿子。
凯迪克是帝国开国大公爵的姓氏，那位了不起的祖宗其实在时间线上离我很近，是我的爷爷。
他是八号系统的使用者，也就是上一位转生者。
在冷清的十六岁成年礼结束后的隔天早上，我和九号系统同时降临在这具身体上。
……接着是出乎意外的状况。
“系统已就位……非常抱歉，由于修正值出现偏差，第十号系统的出现位置早于这个时间点一个小时，本系统的战略作用已经被舍弃了。”
这段解说有点快。当“非常抱歉”这句话出现的时候，我已经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正因如此，我认认真真地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把这句话来来回回读了个透彻。
总算是确定了它全部的含义。
简单地说，从现在起，我被抛弃了。
“……坑爹啊？！！！”
自顾自地把我带到异世界来、自顾自地筛掉了许多我以前的记忆、自顾自地把我塞到一个失宠的小鬼身上，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谁能够接受啊？
“作为对系统使用者的补偿，系统的基本功能将被保留。”
“所以说……你们你们到底想干啥？改变这个世界？”
我带着起床气，像个游戏喷子一样在床上自言自语，但其实都是说给系统听的。
系统没有给我回答。
真是任性啊，这个运营策划。
心里对系统背后的制作人竖了无数个中指，以表达我对这种shi一样的游戏体验的不满。
当然它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嘘……小少爷醒了。”
门外传来小声的窃窃私语，将我拉回了现实。
那是女仆们的声音。
发现我醒了之后，她们很快就把衣服和洗漱用的东西端了上来。
……生无可恋了。
你们会被羡慕吗？被女仆伺候这种事情。
要是有人喜欢的话，就来代替我的位置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发个善心，按照残留下来的一丝旧世界的常识对她们做出评价。
她们可不是动画漫画轻小说里面那种正值年少的大胸细腰女仆，会家政、会卖萌、会跟主人谈恋爱的量产型脸谱角色，而是那种在公交车上公然抢座、在菜市场里面叽叽喳喳讨价还价的水桶腰大妈，鲜活生猛得让人心生畏惧。
毕竟是个失宠的小儿子，比起那些擅长社交或者勇猛好战的哥哥姐姐们，我只是个废柴而已，就只配得到这种待遇。
别跑啊？你们都跑了我找谁说话去啊？
……
结果，成为一个贵族的小儿子之后，我过上了比生前还要不如的生活。
起码在以前的世界，发愤图强念个书还能讨得父母欢心，换点零花钱用用。
虽然在他们眼里“后代”比“孩子”要重要得多，能让他们省心还能拿出去跟别人炫耀才是他们眼里最重要的属性，但起码是拘泥于父子母子的形式，他们起码还会间歇性地兑换一些空头支票，算作是给我的抚慰。
但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得到老师的夸赞也不会引起父母的重视，因为他们想要的是权力和金钱。
被认定没有任何才能的我，如今又只拥有一个没太大卵用的系统，想要做出什么大事没有人脉，想要享受生活没有资源，说到底就只不过是一个low bee而已。
这么想想，我也好想去砸车啊。
哎。
真的要被遗弃在这里，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可是我又超级怕痛。
所以还得乖乖的活下去。
从那张可以睡下十个人的大床上起身，我没有换衣服，而是趴在窗口向外望去。
跳下去的话就能死掉了吧。
但我定睛一看。
未冷的火焰和硝烟试图染满天空，死亡和哀叹的气息溢满了战壕和土垒。
地面上是一片狼藉，是战争过后留下的焦土，血流成河，风砂翻滚。
而尸群上不断蠕动着一些白色的斑块，像蛆虫一样令人作呕。
那是负责收拾战场的奴隶们。
灵光一闪。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并且能做的事情。
那就是——捡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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